首页 > 现情 > 他似黎明将至 > 

他似黎明将至 三川 发表时间: 2021-08-13 18:20:05
夜幕低垂,资料夹的页码翻开在中间页,厚实了点,信息点却归纳得准确简洁。

“安南。”

她一愣神,沙发舒坦看得也认真,都快习惯一个人待这儿了。

安南抬起头,见风起换了简单的长裤T恤从楼上下来,或许刚才小憩了一会儿,此时他整个人的气质慵懒迷人,只要……只要不看那张冰川脸。

“喵呜……”跟在他身后的小家伙从楼梯边缘朝安南探出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她鼓起腮帮子,想“喵呜”回去,撞上了风起锐利的目光,往后缩了一下脖子。

“凯撒,回去。”

风起扬起手,小家伙就像听懂了一般往回跑去。

“它叫凯撒?凯撒大帝那个凯撒?”

“是。”

算了算了,老板的猫,取名违和就违和吧。

安南回过神,匆匆将自己手头的资料合上:“我一会儿会认真看完的,不会出错。”

风起不置可否,从身后拿出一份协议:“先看这个。”

她一边看,他一边说:“这个月你不要再做其他兼职了。”

“嗯?”安南抬起头,心里正想着协议中“合约到期非续签不得滞留”一句是不是防自己死乞白赖攀高枝。

风起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说:“我不允许。”

安南当场呆住,明明白白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两分。

黑纸白字写着有什么用?怕被人抱大腿你倒是别一股子男友力乱放电啊。

安南避开他的眼神,将注意力挪回协议上:“风先生。”

“叫我风起,或者老公。”

“呃……”

安南倒是没那么花痴,只是再清楚他严肃认真,这种撩劲满满的话也多少让身为女性的自己有些尴尬,偏还不好发作,显得自己心里有什么。

可是,她一个深呼吸抬头,风起已经坐在了沙发那头,叠着腿,休闲自若地将一支签字笔往她手里搁。

“风……起。”

“说。”

“你看你方不方便对我再凶一点,那样我比较好入戏。”

“凶?”

“不是,你要是一直像刚才一样跟我说话的话,我……‘撩妹’这个词你知道吗?”

他双眉微皱,竟然还专注地考虑了一下:“知道。”

“嗯?”

“撩妹,网络流行语,表示通过撩拨女性,获得女性青睐的行为。”他回答得一本正经,颇有种传道授业解惑的人生导师意味。

谁叫你解释了?我提这个词是要向你请教吗?老板,你食人间烟火一点好不好?

眼看沟通失败,安南只得接过签字笔匆匆签完了协议。

风起也无心多问,核准签名位置后将其中一份叠好放进口袋里。

安南将笔递过去:“你的笔。”

他扫了一眼,起身准备走了。

安南倒不觉得受辱,这么好看的一支签字笔,不要了正好自己上班写写检修记录用。

“咣当”一声,风起回头,看到一把小扳手从沙发靠枕下被带了出来。锃亮锃亮的,一看就是常用的物件。

安南一脸黑线,孤男寡女独处一室,即便自己没有迷惑众生的美色也还多少算个女人吧,藏个防身工具,也不过分,何况自己确实用它教训过好几个骚扰者。

“这个……”安南尴尬地想解释解释。

风起打量了她一圈,他方才在楼上看过她的资料,眼里提防的神色反而减轻了两分:“这样最好。”

安南捡起扳手藏在背后连连点头:“是是是。”

偌大的客厅又只剩下安南一人,看完资料已是凌晨一点钟,给她的感觉是,他是一个煊赫且实力超群的男人。

 

单向可视的全落地窗结构能让她在夜里清楚地看到城市的星空,一闪一闪的。

安南躺在沙发上想:每个人现在的样子都源于过往的某些故事吧?

自己害怕睡在太规整封闭的空间,因为那会让自己想起六年前全家一起去郊游的初夏。

奶奶、父亲、新孕的母亲。安南记得那天空气中有好闻的杜鹃花香,车后座上,奶奶坐在她身旁絮絮叨叨地说着关于玉米烙饼与土豆烙饼的闲话,风从窗户刮过,有点凉。

父亲说:“安南,关上窗子睡一会儿吧,到了我们叫醒你。”

她说:“好。”说完便窝在奶奶腿上沉沉地睡去了。

车里规整、封闭、有安全感,可始终没有人叫她。

她睁眼醒来的时候,除了伯父们一张张愁云惨布的脸和一颗深蓝色的玻璃珠,她连家人的一具整尸都没有见到,就连刹车失灵撞车的起因,都是在伯伯们上门要债时才得知。

忘不掉的残影,至亲的人,清醒的时候想来反而麻木,不害怕。

风起现在也不过二十七岁,资料上写的那个“以一人之力,五年撑起Lux.f珠宝帝国”意味着什么?他的父母呢?

思绪乱飞,手机“嗡嗡嗡”地振了起来,是聂西川。

“川子,这么晚找我干吗?”安南压低了声音,生怕惊醒老板。

“你说说你这人,打个电话给你,你就这样的口气?”

“废话别多说,到底什么事?”

“今天预约单有点多,厂里新出的几辆二手车都约了明天一早来拆机做美容,正点上班来不及,明天早点过来呗。”

“啧……”

“成吗?江哥说明天请吃大餐。”

“行,多做几单算提成,犯不着跟钱过不去。”

“嗯,”说完正事之后,聂西川也开始调侃,“南,漫漫长夜,想我没有?”

“想你死!这么晚才告诉我爆单的事,我要是睡了怎么办?净耽误我发财。”

“嘿,我这不是忘了吗?下班去北郊看人跑车来着,要我说,有些改装车改得真的不经过脑子,一个漂移就能把车轱辘给甩没,你说说那技术瞎不瞎?要说精彩,还是当年陆野……”

“闭嘴闭嘴,烦得你,你不困我还困呢,睡觉!”

也不管电话那边的男人是否还在嗷嗷叫唤,安南挂断电话,轻轻走到卫生间洗漱一番后,脱鞋爬上了沙发。

本以为换个地方会认床,却意外睡得十分安稳。

手机闹铃响起的时候是北京时间六点半,安南伸了个懒腰,洗漱完后顺手叠好毯子放好枕靠。

 

她认真地瞧了瞧,确定看起来跟原来的摆放一模一样。

小扳手别在腰间,她正打算出门时摸到口袋里十万的支票,决定还是跟风起汇报一声。

她仰头,楼上静悄悄的,想想也是,坐拥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他何必起这么早。

“留张便笺。”安南自言自语。

在大厅里转了一圈,一张可用的纸都没见到,连厨房里惯有的厨房吸水纸都标配成即抛竹纤维毛巾布。她眼睛一眯,想起了卫生间,啧,老板你将就看吧。

写好“老板,我去上班了”七个字,安南又补上了自己的电话号码,小小的一张便笺贴哪里似乎都不太显眼。如果老板看不到,算不算擅离岗位携工资潜逃?

安南拎着便笺轻手轻脚地上了楼,左侧主卧里传来一声轻柔的“喵呜”,隔着门,小家伙闻到了安南的味道。

她觉得心头一暖。

按照风起的身高估摸出了一个平视的位置,她正要将便笺往门上贴,门却悄无声息地开了。

贴便笺的动作收不住,“啪嗒”一下,安南将用卫生纸写的便笺重重地拍在了风起的左脸上。

“……”

“你这人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死我了!”

乍然看到眼前多了一个人的安南倒被吓得不轻,连连退了两步,喘了几口大气后,发现风起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风起还没出声。

门开着,他身后的卧房里开了灯,工作台上放着不认识的仪器,头发意外有些凌乱。他没有睡懒觉,而是比她起得更早一直在卧房里工作。

“老板,我去上班了,13135116……”他揭下脸上的纸,用两根手指夹着,一字一顿不带任何感情地读了出来。

这感觉就像被班主任当众念情书一样,安南羞愧地低着头:“我……无心的。”

风起冲安南勾了勾手指,自顾自地走进了卧室。

安南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盯着那个背影,从骨子里觉得瘆得慌。

凯撒从门里跑出来,围着安南的脚蹭来蹭去,欢快地“喵呜喵呜”个没完没了,一会儿转圈,一会儿又叼住一点裤脚往后拉她。

见安南没动静,风起用指节在工作台上敲了两下。

死就死吧,安南想。

她低头偷摸了凯撒一把,走了进去。

卧室中,风起坐在工作台边,作息一体的布局空间搭配高级灰的色调,使得即便空旷房间正中摆着一张大圆床也丝毫不显得暧昧。

 

落地窗前,他交叠着腿,身形修长,带着一点点精英意味十足的疲惫:“你来。”

安南往前挪了两步,看到工作台上放了一本便笺和她方才写字的那张纸。

安南支支吾吾:“我没找到别的纸……”

“只有两个人,写便笺可以没有称呼,如果要加,不能用‘老板’。还有,‘上班了’后面要加上句号。你,重写一张给我。”风起淡然地给完了批示,并没有责怪计较的意思。

安南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只好乖乖照做。

她掏出昨晚的签字笔,从便笺本上揭下一张便笺纸,刚动笔,风起开口了:“重来。”

她又揭下一张,刚俯身。

“重来。”他的语气里没有嫌弃,使得安南越发没底。

她又揭了一张,什么都还没写,那两个字依旧在耳边响起:“重来。”

她看着风起,风起一脸坦然。

安南咬牙,在心里想:看在钱的份上,我最后忍你一次。

于是,她又揭下一张。

风起叹了口气。

正在安南做好“扣钱我也要暴打你一顿”的打算时,风起取过便笺本示范:“先写好内容,再揭下,不要让背胶粘到台面,失去黏性,浪费设计。”一句话说完,他笔下的字刚好写完。

安南愣了愣,字迹苍劲隽永、清晰完整,便笺都写得跟艺术品一般好看。

合着他根本就不是在报复她戳他脸的冒犯,而是在认真教她写一张合格的便笺?

安南以一种虚幻离奇的心情看着眼前一本正经的男人,心里咯噔了好几下,他虽然脸臭了点,但跟着他做事,很难不成功吧?

安南的佩服之情还没溢于言表,耳边就传来了风起冷冰冰的声音:“重来。”

她弯腰取过便笺本,拿着签字笔特意工工整整地写:“我去上班了。有事联系,13135116……”

她写完检查了一遍没有差错,揭下来贴到风起眼前的桌面上。

他扫了一眼,“嗯”了一声。

得到允准的安南兴高采烈地朝门外走去,出了风家别墅,连蹦带跳的,直到坐上了去汽配城的公交车才意识到——老娘这种被幼儿园老师奖励小红花的傲娇心理是怎么回事?不就一个“嗯”吗?又不是给我五百万,啧,真丢人。

 

< 上一章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