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男人猛地甩开她的手，冷冷地盯着她，眼神之中仿佛猝了毒。
“说离婚的是你，死缠烂打地不愿意离婚的也是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虞婼拼命抑制住心底不断燃起的怒火，扯出一抹讥笑：“离婚？我当然愿意离婚。但是你想要什么都不付出就想甩掉我？没那么容易。”
不在意对方越来越黑的脸色，她继续冷笑着说道：“说实在的，像你这样又丑又老又油腻的中年男人，我真想不明白她是看上你哪一点了？哦，不对，一个丑男，一个绿茶，你们俩就是王八配绿豆，啧啧，天生一对啊。”
听她毫不留情地贬低自己，男人顿时火冒三丈，举起手掌就要狠狠地扇到她脸上。
虞婼瞪了他一眼：“哼，你倒是打啊！婚内出轨再加上家暴，证据确凿，就等着净身出户吧，狗男人。”
宋池的手僵在半空，连带着脸上的神情都显得有几分僵硬起来。
一旁不作声的女人此刻上前一步，亲昵地揽上男子的手臂，为他缓解了些许尴尬的情绪，她转头直视着虞婼，语气轻轻柔柔，然而眼神中却不时透露着高高在上的鄙夷与怜悯：“我知道的，你和阿池早就感情淡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不愿意放手呢？这样继续相处下去，对你们俩都是一种折磨，还不如宽容一点，成全了他，也算是成全了你自己呀。”
虞婼翻了个白眼：“对对对，我就是不宽容，就是不善良。不像有些人，就是喜欢在垃圾桶里捡男人，专门挑那种没人要的二手货。收起你那副讨好男人用的表情吧，我看了就恶心。”
没想到她怼人能力这么强，女人脸上伪装的笑容隐隐有破碎的趋势，她扯下假笑，淡淡地道：“你想要什么？需要多少钱，你才肯离开他？”
终于进入正题了。虞婼心想，她嫌弃地瞥了一眼宋池，缓缓吐出一个数字：“一百万。我要，一百万。”
“一百万？你可真不要脸啊……”
宋池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女人抬手制止住了。沈清柠幽幽叹了声气，眼中闪过阴冷的色彩：“我答应你。只不过，我一时之间拿不出这么多钱。这样吧，我先给你开一张支票，你拿着这张支票去银行取钱，等到你拿到这笔钱后，就立马离开阿池，今生今世都再也不要出现在我们两人的面前，怎么样？”
虞婼狐疑地上下打量着沈清柠笑眯眯的脸，不断在心里思索着她说此话的真实意图。这个女人，当真愿意白送她一笔钱？
“我呢，是真心想和阿池在一起的。你既然不在意他，不喜欢他，我都答应了给你钱，你又何必在这里犹犹豫豫的呢？”沈清柠小鸟依人，娇躯依偎在男人宽阔的怀中，脸上再次露出了属于胜利者的笑容。
她随意地从包包里抽出一张空白支票，填上名字和地址后，挥手将支票扔到虞婼眼前，纸张轻飘飘地落到了她跟前的地面上。
“喏，你把你需要的数字填上去吧。”
女人眼含讽刺的笑意，似乎在嘲笑她卑微凄惨的处境，她昂起头，睥睨讥讽的眼神宛如利刃深深地刺进虞婼的心底。虞婼深吸一口气，慢慢地，弯下腰，捡起那张沾上灰尘的支票，起身时，仿佛隐约听到了对方轻声的嗤笑。
被人践踏了尊严？
也许吧。
曾经的她也是一个傲气的人。然而，多年苟延残喘在这钢筋水泥之下，所谓的自尊，早已被她抛弃了。在这样一个金钱与权力、地位挂钩的社会之中，像她这样的平庸普通的人，到头来，也不过是有钱人肆意羞辱的对象罢了。
随着那两人耳语厮磨、亲亲热热的背影渐渐离去，虞婼攥紧了手中的支票，目光空洞地望着远方。
恨吗？
她当然恨！
和宋池在一起整整八年，这八年间，她为了他的事业呕心沥血，几乎是付出了自己所有的一切，年华、财富、真心……伴随着他从曾经的一无所有到如今地位鼎盛，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宋池。
凭什么？凭什么我失去了所有，而他却能随便抽身离开？
曾经的一腔爱意与近十年的青春，到头来都喂了狗。
沈清柠问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真正想要的是他们身败名裂，永无翻身之日。
然而沈家家大势大，她一个人，能够敌得过他们的针对吗？
以自己一人之力，想撼动沈氏集团，实在是堪比登天，如同以卵击石。
沈家作为经营百年的集团，业务涉及地产、服装、文娱、电子产品、互联网等等方面，据说，每年的利润额都能排在中国企业榜的前几名。
以她的身份和这样家庭出身的千金大小姐相比，仿佛皓月比之莹珠，败得一塌糊涂。
她与沈清柠唯一的交集，不过是高中时期二人都曾经在同一所高中上学而已。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任何联系了。再次见面时，对方摇身一变成为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子，衣着光鲜，妆容精致，而自己却被琐碎的生活磋磨成了黄脸婆。乍见之下，她甚至忍不住会产生自惭形秽的想法。
自从宋池坦白自己出轨的事实后，虞婼一直都想不清楚，为何沈家的公主会偏偏喜欢上一个有妇之夫？宋池虽说相貌身材不错，也经营出了自己的事业，算是个小老板，但和沈家的女儿在一起，怎么想也是高攀了。沈家都不可能放任沈清柠去选择这样一个结婚对象，然而沈清柠不但恬不知耻地如此做了，还以她母亲的病情为威胁逼迫她和宋池离婚。
好一对郎情妾意，密不可分的比翼鸳鸯，倒显得她像个从中作梗的恶人。
*
市立医院。
虞婼平复了心情，勉强扬起笑容，缓缓推开病房的门。然而，映入眼帘并非是女人病恹恹地躺在病床上的场景，而是令人心悸的一片空白，病床之上空无一人。
一位护士注意到了她的动静，走上前问道：“你是624病房病人的家属是吗？”
虞婼点头。
“之前跟你联系怎么都联系不上，你快去手术室吧，病人情况不容乐观。”
刹那间，虞婼的脸色变得惨白。
匆匆忙忙赶到手术室时，只见其上亮着刺眼的鲜红灯光，正如她此刻的心情一样，充斥着阴郁与死气。虞婼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手指紧张地揪在一起，冷汗渗出，浸湿衣衫，下唇被她咬得血迹斑斑。
如果失去了母亲，那么她在这世上也就没有任何留恋的人事了。
见医生终于做完手术出来，顾不得自己模样狼狈，虞婼迎上去，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道：“医生，我母亲她……”
对方扯下口罩，那张年轻英俊的脸上挂着的显而易见的阴霾之色使得虞婼心里一突。
“抱歉……病人的求生意志太弱，没能……救回来。”
虞婼只觉得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啪的一声瞬间断裂了，原本勉强稳定住的抑郁情绪再次如同涌上心头，或许，只有这种情形下，她才会卸下假装坚强的面具，展现出脆弱的一面。
她抿唇低头，喃喃自语，声音之中捎带上了几分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渐渐地，虞婼再也抑制不住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伤心、难过、苦涩的情绪，泪水顿时从眼眶之中溢出。她浑身脱力地跪坐在地，眼泪无声地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男人默默地看着她，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请节哀。”
*
虞婼神情恍惚地离开医院，准备为母亲处理后事。陷入沉痛之中的她没注意到的是，身后有一个人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她的背影，正一步步暗中靠近她。
站在车来车往的马路边，她随手招了一辆驶来的的士。
一坐上出租车的后座，虞婼隐隐感觉到车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抬眼去看，正巧对上司机瞥向后视镜的目光，那眼神阴鸷冷漠，惹得虞婼眉头一皱，心底不祥的预感愈发加深。
眼见车开往的方向越来越偏离自己的目的地，她突然惊醒，连忙朝着司机喊道；“你要把车开到什么地方？”
然而对方一言不发，黝黑如一潭死水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镜子里的虞婼。
什么？
眼见距离迎面而来的卡车越来越近，司机非但没有选择降低速度，反而一脚踩住油门，毫不犹豫地迎头撞上去。
虞婼慌张地伸手阻止对方的行为，却被司机疯狂的眼神一惊，几乎全身冻僵。她绝望地，眼睁睁地看着车身与卡车相碰，剧痛席卷全身，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
少女挣扎着爬起身来，那震碎骨髓的痛觉似乎仍然残留在体内，令她脑袋昏昏沉沉，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身处梦境之中，还是坠入了现实深渊。
她晃了晃脑袋，转过头，却发现四周的环境熟悉得让她心惊。
虞婼冲到镜子前，蓦然瞪大双眼。
镜子中的女孩杏眼黑沉，眼尾微杨，琼鼻高挺，皮肤白皙光滑，五官秀气清丽，脸颊两侧坠着还未褪去的婴儿肥，稚气未脱。
她怔怔地望着镜面里映出的年轻靓丽的面孔，抬头摸了摸自己的脸蛋，镜中少女亦做出一模一样的举动来。触及到那真实的触感，她顿时浑身一颤。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死了吗？
最后留在自己脑海中的画面便是那迎面冲过来的卡车猛烈地撞击着车身，车窗玻璃碎裂成块，划破肌肤，滚烫的鲜血从颈脖处流出。她挣扎着从车窗爬出来，一个人影踉跄着在她面前停下，她努力抬眼瞧去，想要把那人的身影牢牢地记在脑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