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卫国也带着两个公安的同志来了，事情到了这地步，常红生再不情愿也只能哆嗦着交出被他藏起来的其他赃款，还不死心地替自己辩解。

“我，我真的是被冤枉的，那钱真不是我拿的。”

“你说这个没用，先跟我们回去做调查。”基本情况公安来的同志们已经了解了，铁面无私地就要去拿常红生。

“我不去——”

常红生猛地从地上蹿起来，抓住梅子手臂发疯似地嚷嚷，“那钱是你塞我书包里的，为了遮掩你，我才没承认钱在我这儿，你不能害我。”

“我什么要把钱塞给你？”

相好的人偷自己家的钱，还朝她身上倒打一耙，梅子的心情可想而知。

李卫国一脚把死到临头还胡搅蛮缠的常红生踹出去老远。

他非打死这个贼不可。

“爸——”

常红生瘫在地上对着满院子的人嚎叫，看不到亲爹的影子，他顶着李卫国的拳头哀求，“钱真不是我拿的，是我回到家才发现书包里装的有钱……真不是我……我也不敢啊，大哥你饶了我吧——”

任他再怎么狡辩都没用，连夜被带去县里公安局，连带着李富贵和妞妞几个人都被叫过去了解情况。

等他们能从公安局离开回到家，大半夜过去了。

李富贵把找回来的钱塞给章红琴，抱住已经困成面团的妞妞又香了好几口，“这次多亏了咱家宝儿。”

“要不是小家伙机灵都看在眼里，咱家这次指定完了，”章红琴收好钱，心里还不住地后怕。

他们上杆大队为了盖发电站各家各户出资，整整兑了两千块钱，真就这么丢了，他们家有一个算一个，按斤卖了都还不起。

隔日。

妞妞睁开眼就开始发懵，懵了足足五分钟，她滑下床，赤脚在院子里乱跑。

“妈……不是。”

“梅子？”

“梅子——”

家里是青瓦土坯房，院子挺大，屋子不多，角落里的猪圈和鸡舍倒宽敞。

梅子是1956年出生的人，按照十七八岁的年纪算，现在不是1976年就是1977年。

改革还没开放的年代能养猪？

能。

不但能，还上到国家下到公社都支持鼓励大家养。

在养殖超过三只鸡就要割资产主义尾巴的年代，却能养猪是因为生产队需要肥料，国家则需要生猪出口汇算。是以养的猪不能私自售卖，要养一头，上交半头，养两头上交一头。一头不养还要被评判不为建设国家做贡献。

这些事妞妞上辈子没少从长辈那里听说。

她蹲在猪圈门口看了会儿，赤这小脚在院子里跑。

在西厢房躺着的梅子翻了个身，流下来的眼泪把枕头都弄*。

盖发电站的钱被偷走这事，全大队的人肯定都知道了，她连自己家人都没法儿面对，怎么走出门？

伤心，丢人，但更多还是遭遇背叛的难受，梅子蒙住头哭。

扒着门框，没走进来的妞妞心说，这下老妈跟常红生那狗币玩意没可能了吧。

这种年代，偷盗那么多钱，吃枪~子儿是准准的。

没错，那钱不是常红生偷的，也不是梅子放进去的，是妞妞！

是她趁着梅子把她扔在屋里那会儿，拿了钱放到常红生书包里的。

常红生要把钱送回来，妞妞还真就不能把他怎么着。

但果然啊，不管二十岁，还是五十岁，狗东西就是狗东西，落到这个地步是妞妞故意的，也是他自己作的。

想想那十块钱，应该是常红生偷偷藏在书包里，打算给自己零花用的，还真是……要感谢他的贪婪，不然这次就闯了大祸了，那可是全大队的钱。

“我的宝儿~”

李富贵回来了。

妞妞对这个黏糊糊的称呼酸得直咧嘴。

李富贵跟看不见闺女嫌弃的小表情似的，单手捞起妞妞抱怀里，乐呵呵的，“猜猜爸给你弄了啥？”

他穿着掉色的蓝色中山装，然后黑裤子，蓝帽子，中等的个子，除此外浑身就一破水壶。

妞妞摇头，奶声奶气的说不知道。

“闻闻，”李富贵把破水壶放她鼻子下面。

妞妞立马闻到一股奶腥味儿。

“爸天天都给你弄，妞妞以后就不生病了好不好？”

李富贵之所以会成为大队长，除了家庭成分是赤贫外，还因为他是个说一不二，绝不假公济私的强人。

能把羊奶偷偷带回来，可见对闺女有多疼爱。

“我喝！”

妞妞屏住呼吸，小嘴巴啃上去。

“哈哈，”李富贵笑的捏她小脸蛋儿，“馋嘴猫，还没烧开呢。爸给你烧，妞妞去拿点糖。”

对哦，烧开了，加点糖就不腥了，妞妞迈着小短腿赶紧去。

李富贵哄走了小闺女，朝屋子的另一个闺女看。

“知人知面不知心，钱的事儿不怪你，而且都找回来了，生产队的人也没说啥。”

屋内的梅子侧躺着，咬着嘴唇哭，不出声。

李富贵叹口气：“这几天要是不想上工就不去了，在家歇着。姓常的要是找你，你别搭理，天底下好小伙儿的是……”

话说到这儿还没说完，梅子呼通一下坐起来。

“他会咋样？”她哑着嗓子说话，俩眼哭的像烂桃。

“就当不认识这个人吧。”

多的李富贵也不想说，正巧妞妞抱着糖罐子出来，他张嘴就夸，“干的好。”

刚才父女俩的对话妞妞都听到了。她心想，要是上辈子的老妈知道年轻的自己为渣男难受，肯定大嘴巴子抽自己。

现在的痛苦跟上辈子的苦难比起来真就屁都不算。

至于梅子不跟渣男结合就没有她的事……地球没了她不转？再说了，她不就在这儿？

倒是以后，梅子会在找个什么样的人呢。

妞妞好在意。

一点现代化痕迹都不见的厨房里，妞妞扒着面缸朝里面看。

土锅大灶，油盆大马勺，还有柜子，做储藏的石缸，不大的厨房应有尽有，但除了水缸之外，就没满的。

也是了，这个年代越穷越光荣，他们家可是赤贫呢。而且除了她这个最小的崽之外，上面还有梅子，大哥，二哥，以及出嫁的大姐。

李富贵和章红琴夫妻的年纪都不小了，但大哥没成家，是大队会计，二哥在县里上高中，梅子也可以找婆家了。

这些人中除了亲妈梅子外，其他人好像都没有特别大的遗憾。

妞妞捧着忘了洗的小脸蛋儿，“什么时候可以用上电呢？”

“快了，”李富国搅和这锅底的羊奶说，“等以后钱凑够了就能用上电了。”

“啊？”

妞妞不知道钱竟然不够。放在七十年代，两千块很多很多了。

“本来就不太够，出了昨天的事，大家伙不想盖了，我干脆把钱分了。”

“嗐，我跟我家妞妞说这个干嘛。来，爸喂你喝奶奶。”

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耐心，坐在跟闺女同款的小板凳上，用小勺子一点一点的喂。

“呜，”妞妞喝了一口就嘤嘤嘤了。

“咋啦咋啦？”李富贵赶紧拍她背。

“太甜了，”妞妞被齁到了。还有发电站的事，要不是她收拾贱男，生产队也不至于不盖发电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