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先生，唐先生。”张谱心一横，扑通跪在了她面前，想着豁出去了，在北京的时候关大老爷就是这副说辞，好说歹说才给他指了唐昭这条路，今儿不管怎么着都得把事儿给平了！
“唐先生，您开恩吧，这样，我出……二十万！只要您救了我这条命。”
唐昭斜睨着他，“我已立誓，不得违誓，否则必遭天谴报应。”
“唐先生，您这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天有眼，不会让您这样的大慈悲菩萨受难，这样，为表诚心，我把我现如今手头上能筹到的钱全孝敬给您，再由您孝敬给上天，如何？”他说着，擦起了眼泪，一个大老爷们像个小媳妇儿似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小声呜咽哭着。
“唉，”她幽幽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都是可怜人，我也就豁出去一回了。你也不用那么呕心沥血，就拿那先前说的二十万出来，我弄些稀罕玩意儿设坛，虽说减我十年寿命，可我心一向软，只求心里不愧对别人。”
唐昭说的令人动容，颇有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的气度。张谱一面谢了她的大恩大德，一面拿出钱夹子来，抽出一张卡，双手奉给她。
“这里面是十万，剩下十万，我这几天就给您凑上。只是今晚恐怕得您跟我去一趟城郊的宅子了。”
唐昭接过卡，表面依旧端着高深莫测，心里把他早骂了个狗血淋头。好个老鸡贼，这是怕她拿钱跑了呀，还付一半压一半，要是事成之后他敢反悔，她不招十几只孤魂野鬼整天围着他打转她就不姓唐！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张家往上数七辈开始就是封城里的大户人家，住的地方离这条街不远，一家子都是读书人，唯独他太爷爷不争气。
张太爷爷那时候做生意，发了大财，饱暖思淫欲，就在城郊那购置了间宅子，专买些能歌善舞又长相可人的女人在那供他和生意上的伙伴消遣，也帮他成了不少生意。
后来仗打到这里来，张家举家迁去上海，临走前，要一把火烧了城郊的宅子，说怎么着也不能便宜日本人。连带着那十几个尤物，全一把火烧死在了里面。
说来也奇，火点了没多久，天就翻腾着下起了暴雨，宅子没怎么烧坏，就是那十几个女人全都不知所踪。有传闻，从那时候起，郊外夜里总能听见女人哭泣的声音，咿呀呀的，边哭边唱老时候的小曲儿，什么死而复生啊，什么凄凄惨惨戚戚，越传越渗人。
本来张家人已经举家迁往南方，可也还是能听见些风言风语。从那之后，张太爷爷原本硬朗的身子骨竟然一天不如一天，没到一个月就一命呜呼，死的时候眼睛都闭不上，脸面铁青而扭曲，活像是被鬼掐死的，停了没三天就草草下了葬。
后来竟然也没什么事儿，张家的生意照样做的风生水起，直到今年。
从今年年初开始，张谱就开始夜夜噩梦，梦里家中全是鬼，有老有少，有大有小，吓得他魂不附体，到后来，他居然真的夜里上厕所的时候撞见了鬼。与此同时，封城城郊的废宅子也开始闹得凶起来，已经有五个人死在里面了，有男有女，死相跟当年张太爷一模一样！
警察找到张谱的时候，他已经只剩下半条命，一听说这事儿，恨不得那半条命也飞了。为这事儿，他大江南北找了不少阴阳先生，几乎都是骗子，后来听朋友介绍，在北京见着了关平，关平听了他的事儿之后，沉默了好半天，把他指回了封城。
唐昭听他说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背后，张谱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连声都打着颤，“唐……唐先生，唐姑奶奶，您可别吓唬我啊，我胆小儿。”
“行了，看你这样就是没少干亏心事儿。”唐昭哄孩子似的摆手，温和地笑着，“你今晚七点来这里找我，走路来啊，咱们一起去那宅子看看。”
“行，行行行，我一定走路来，那我现在先回去了。”
张谱连连答应，想着终于有救了，连带着脸上都有了些血色。唐昭站起身，朝他走近，“你唐先生我愿意做苦海渡人的艄公，可风大浪大，我也不能白受累，你说是不是？”
她越过他身侧，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右肩，自己朝门口去，径直奔向对门的杂货铺。
张谱张了张嘴，始终没发出声音。
赵川双手叠放在柜台上，下巴抵着手背，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盯着顾重阳。顾重阳整个人就好比一朵蔫了的狗尾巴草，在柜台里待着，双目无神。
“你怎么了？失恋啦。”赵川再一次挑起话头，终于，这一次，对方终于搭茬了。顾重阳哼唧一声，换了个方向待着。
赵川鼓了鼓腮帮子，少女娇嫩的肌肤裸露在白色连衣裙外，她把敞口软皮小皮鞋鞋鞋尖抵在地面上，脚踝上的细红绳与白皙肌肤互相衬托着。
“顾重阳，你是欺负我脾气好啊。”她慢吞吞的说着，小脾气也被语调拉的柔软。
顾重阳终于肯赏她一个眼神，却也是丧气满满，“我哪儿敢欺负你啊，我都是被人欺负。”
“哟，被人欺负了呀，”赵川抿唇笑着，伸手给他顺了顺毛，似调侃的安慰他，“行啦行啦，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讨回来。”
“就你？得了吧，咱俩六岁就认识了，哪回不是我帮你啊。”
“到底是谁欺负你了？”她正了神色。
顾重阳又想起唐昭那副死人模样，紧接着是一连串的——幡儿、算盘、砸碎的花盆，掉落在地上摔个稀碎的花瓶，渗血绷带，被檀香味掩盖住的药味儿……还有棺材！
他想起来了，貌似在花圈店里，还有一副棺材！棺盖是合上的，上面还用朱砂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
明明是大夏天的，他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就对面那个，花圈店老板，叫唐昭的。”
“唐昭？”赵川后仰着身子，朝对面看了一眼，“渡魂居？”
“嗯，渡魂居。”
“我知道了，原来是她……”赵川突然拍台面，把顾重阳吓了一惊。
